觀音坂獨步逃家了。
說是逃家也不準確,他抱著這般心情,卻沒做出什麼行動。
沒有戲劇性的出走,更不是躲到某個無人認識的角落。
他不是漫畫裡雄心壯志的主人翁,只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三十歲社畜。
所以他僅是把原本已經長得過分的工作時間再拉長一點,直到天空翻成魚肚白的顏色時,再勉強休息一下。
反正工作的確很多,禿頭課長不合理的要求也一如往常,多的讓他有股衝動想炸掉公司。
公司附近的網咖、洗衣店也很方便,洗個澡,稍微睡一會,到接近打卡時間,再被手機上連續定的好幾個鬧鐘叫醒,匆匆爬起來套上西裝,小跑步趕進辦公室。
公司同事們完全沒有察覺不對,獨步的黑眼圈本來就夠深了,再加深一點也不惹人注意。頂多感嘆最近觀音坂中午都沒有愛妻便當了。
對的,愛妻便當。
不論獨步怎麼解釋,仍然沒有人相信只是同居人隨手的愛心。也是,每天精美豪華的便當,營養均衡菜色豐富且不重複,一二三有空的時候甚至還會排圖案做造型。
這讓他的便當在這些日子被一眾不論單身已婚的同事們羨慕忌妒恨,偶爾甚至還會語重心長地勸告他女朋友這麼賢慧,趕快結婚不要辜負人家女孩子。
他後來索性不解釋了,畢竟也的確從同居人進階成了男朋友。
獨步聽到同事的竊竊私語,本來應該打起精神面對文件的他心思卻忍不住飄到在遠處的那個人身上。
這是他跟一二三吵架的第三天。
他也已經兩天沒有回家了。
事件源頭不過是個小事,隨便一邊服個軟就可以揭過去當作不存在。
可他那天下班前才被禿頭罵了一頓,一二三也不知道遇到了什麼,兩個人心情都不太美麗。遇到一點爭端就像點燃的火柴掉進木材堆,一發不可收拾。
沒有人有心思滅火,最終的結局便是以一二三不發一語出門上班為這場爭端畫上句號。
且直到隔天獨步上班前,也沒看到一二三。
獨步賭著氣不回家。手機也從那天後沒了動靜,除了工作必要的聯絡外,通知欄始終乾乾淨淨的,沒有跳出那個熟悉的備註。
中午午休時分,他啃著便利商店買的能量棒,猶豫了許久,還是忍不住打開了與一二三簡訊的紀錄。
最後一則還停留在他說會回家吃飯,一二三回了一個快樂的顏文字,並宣布會煮好獨步喜歡吃的鮭魚跟蛋包飯,要他好好期待。
他抿了抿嘴唇,心裡想著今天回家好了。
他後悔跟一二三吵架了。
可惜禿頭總是跟他對著幹。
他看著禿頭課長下班前把他桌上那堆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文件通通搬到自己桌上。還附註他明天早上就要。
獨步低著頭,藏好面上的殺意。卻還是無法改變他今天又得加班的事實。
於是他只得繼續工作。
直至辦公室人都走光了,他還面對著螢幕打著明顯就是課長拖時間才搞得這麼迫切的資料。時間走得飛快,短的指針移動到九時工作才好不容易告了一段落。
也就是這時,他才意識到胃裡空空如也,身體對這幾天都沒有好好吃飯發出抗議;眼皮也愈發沉重,是多天沒有好好睡覺的反撲,獨步堅持了會,最終還是放棄掙扎趴到了桌上。
「睡一下就好……」他自言自語了句,像是安慰自己似的。在墜入夢鄉的前一刻,空白的思緒塞不進工作,於是只能想起今天大概是無法看見一二三了……
再次醒來不知道過了多久。他迷迷糊糊的嘗試想要睜開雙眼,卻沒有成功。於是先感受到身上暖呼呼的,像是被人披上了外套。
……外套?
終於意識到不對,獨步再次嘗試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滿目燦金。那是他這幾天萬分想念的顏色,一二三的顏色。
他想念的人正坐在他身旁,撐著頭看著他。
「一二三……?」
他眨了眨眼,終於恢復了焦距。他看清了一二三,卻感到心驚。
一二三的眼裡沒有笑意。
兩人無語,不知道對視了多久。獨步再次打破了這令他感到無措的安靜。
「一二三,對不起。」他努力壓下慌張。他們吵架並不少見,認識這麼久,生活裡卻仍然會有摩擦。
但不論是他先示弱,還是一二三服軟。他卻少有見到一二三這副表情。
他是真的生氣了。獨步後知後覺的意識到。
一二三盯著他看了會。最後忍不住嘆息,「獨步真的是不懂我在生氣什麼啊。」
他上前,給予了一個大大的擁抱。
獨步順從的被他擁住。
這樣乖順的樣子讓一二三的眉頭鬆了點。
他掃了眼獨步的辦公桌,能量棒的包裝還被獨步隨手丟在桌子的角落。
順著一二三的視線,獨步終於理解了點一二三此時此刻在意的點。
「獨步步這幾天肯定瘋狂加班,又不好好吃飯了吧。」
放下了心的獨步聽見一二三的話只感到心虛。眼神游移起來,不敢看自家幼馴染。
「獨步親再這樣,我真的要生氣了。」一二三邊不知從哪拿出了便當,邊語帶威脅地說著。
便當是獨步熟悉的樣式,裡面通通都是他喜歡吃的東西。
蛋包飯、馬鈴薯沙拉、香煎鮭魚等等……雖然一二三之前做的便當也很豐盛,但今天這樣塞得滿滿的,讓他開始懷疑這個便當盒真實的容量。
不過……睽違多天再次吃到一二三的料理,真的好幸福。
獨步咬了一口鮭魚,感受到這幾天沒體會過的幸福感。
這邊在專心吃飯,另一邊在專心看著。一二三維持跟剛才獨步醒前的姿勢,手撐著頭,這次的眼裡卻是滿滿的笑意。
獨步步吃飯就像倉鼠一樣。超級可愛──
「獨步親──」一二三拉長了語尾喊著。
獨步聞言抬起頭,眼神濕漉漉的,這樣可愛的樣子重擊了一二三的內心。
他笑著拉起獨步的手,「吃完獨步親跟咱一起回家吧!」
「好。」獨步也笑了起來。
而原本的吵架呢?
沒有,不存在的。